引言

　　一方面，來自(zi)央行的最新數據顯(xian)示，全(quan)國4200余家小(xiao)額貸(dai)款公司，抽樣調查結果顯(xian)示，5萬元(yuan)以下貸(dai)款只占1.86%，而50萬元(yuan)以上貸(dai)款占到86%。

　　另一(yi)方面(mian)，乘著溫州金融綜合改(gai)革(ge)春風(feng)，“小額貸款”概(gai)念成為當下股市絕好題材，拉動龍頭股價在(zai)不溫不火的行情中翻倍上漲。

　　一面(mian)是(shi)(shi)“孟加拉鄉村銀行”模式的(de)公益小貸(dai)，在(zai)中(zhong)國整體(ti)日漸式微，一面(mian)是(shi)(shi)位(wei)于(yu)大西北寧(ning)夏(xia)的(de)一家(jia)小貸(dai)公司（寧夏東方惠民小額信貸有限公司(si)）走(zou)通了(le)(le)該模(mo)式下五戶聯保(bao)的路子(zi)，以億元資本服務近萬(wan)客戶，萬(wan)元以下貸款(kuan)做(zuo)到了(le)(le)70%，自(zi)身(shen)更(geng)獲(huo)成倍增長。

　　當小(xiao)貸公司還(huan)在(zai)呼吁(yu)政策傾斜，市場已開(kai)始(shi)注意小(xiao)貸的積(ji)弊，業界有(you)觀點認為(wei)小(xiao)額貸款可能需(xu)走(zou)公益道路(lu)，有(you)專家則警示，小(xiao)貸公司萬(wan)不能走(zou)上異(yi)化道路(lu)。

　　全國(小(xiao)額貸款(kuan)公司)10萬(wan)元以下的(de)小(xiao)額貸款(kuan)，只占(zhan)1%，其他都是10萬(wan)以上的(de)

　　《瞭(liao)望(wang)東方(fang)周(zhou)刊(kan)》記者(zhe)康正 | 四川、重慶、寧夏報(bao)道

　　過去兩周，由“溫州(zhou)金(jin)融綜合改(gai)革”引(yin)發的一(yi)輪股市(shi)上(shang)漲行(xing)情中(zhong)，以浙江東(dong)日(ri)(股票代(dai)碼：600113)為代(dai)表(biao)的一(yi)批(pi)“大牛股”，一(yi)下有了新的概念分類：小額貸款題材股。

　　以(yi)房(fang)地產(chan)開發、租賃為主業的浙江東日(ri)，僅僅小規模參股溫州商業銀行(xing)，此間(jian)卻一連拉出近10個漲停(ting)板，股價整整翻(fan)了一倍。而正是(shi)這類股票近期的特別(bie)表現，一下把悶聲的“小額貸款”推到了臺(tai)前。

　　《溫州(zhou)市金(jin)(jin)融(rong)綜(zong)合改革試驗區總體(ti)方(fang)案》給定的十二項“金(jin)(jin)改”任務(wu)中，第二項為(wei)“加(jia)快發(fa)展(zhan)新(xin)型金(jin)(jin)融(rong)組(zu)織”，提出要“鼓勵(li)和支持民間資(zi)金(jin)(jin)參(can)與地(di)方(fang)金(jin)(jin)融(rong)機構改革，依法發(fa)起(qi)設(she)立或參(can)股村(cun)鎮銀行、貸款公(gong)司(si)、農村(cun)資(zi)金(jin)(jin)互助社(she)等新(xin)型金(jin)(jin)融(rong)組(zu)織。符(fu)合條件的小(xiao)額貸款公(gong)司(si)可改制為(wei)村(cun)鎮銀行。”

　　實(shi)際上，在這一利好消息公開之前(qian)，央(yang)行(xing)2月20日(ri)已發布《2011年小額(e)貸(dai)款(kuan)公司數(shu)據統計(ji)報告》。報告顯示(shi)，截至2011年12月末，全(quan)國共有小額(e)貸(dai)款(kuan)公司4282家，貸(dai)款(kuan)余額(e)3915億(yi)元，全(quan)年累(lei)計(ji)新增貸(dai)款(kuan)1935億(yi)元。該數(shu)據亦證(zheng)實(shi)小額(e)貸(dai)款(kuan)公司在規模(mo)、增速兩方面勢頭強勁。

　　根據對(dui)行業的持續跟(gen)蹤(zong)，《瞭望(wang)東(dong)方周(zhou)刊(kan)》發現，小額(e)貸款公(gong)司在(zai)實際運轉當中，需要注(zhu)意防止(zhi)出現弊病叢生(sheng)之(zhi)象。

　　小貸牌子和大額貸款

　　2011年10月的(de)第二屆中國西(xi)部金融論壇上(shang)，專注調研(yan)小(xiao)(xiao)額(e)貸(dai)款(kuan)問題多年的(de)西(xi)南財經大學經濟(ji)學博(bo)士劉錫(xi)良，就(jiu)針對(dui)當時的(de)小(xiao)(xiao)額(e)貸(dai)款(kuan)行業現狀(zhuang)直陳“小(xiao)(xiao)貸(dai)不小(xiao)(xiao)”，“貸(dai)款(kuan)動輒上(shang)千萬一(yi)筆。”

　　劉(liu)錫良所(suo)指(zhi)小額貸(dai)款公司的弊病，通常(chang)隱(yin)藏在一些小貸(dai)公司的內部(bu)賬本上，因(yin)此這(zhe)部(bu)分秘(mi)密一般(ban)不為業外人士所(suo)熟知。

　　本刊記者(zhe)在成都、重慶(qing)、銀(yin)川等(deng)多個城市，以申(shen)請小貸(dai)為(wei)由(you)接觸過數(shu)家(jia)小額貸(dai)款公司(si)，對于兩三萬元金額的申(shen)請，受(shou)訪公司(si)無一例外表現冷淡。

　　“一(yi)般小貸公司不會明著告訴(su)你他不做小額貸款，而會找一(yi)些(xie)借(jie)口，說你不具備申請(qing)條件”，重慶一(yi)位從事過(guo)小貸工作的知情人士告訴(su)本刊記者，沒有規定能(neng)約束小貸公司選擇客戶，給(gei)誰(shui)貸、貸不貸完全基于老板個人意愿。

　　本刊記者(zhe)(zhe)在(zai)多(duo)地探(tan)訪縣域小額貸款(kuan)公司(si)時，發現有工作日不開門(men)營業的情形(xing)。“開門(men)就得雇人工、付(fu)水電，他一年就那(nei)幾(ji)筆賬，放款(kuan)收賬只拿個皮包就把手續辦了，何苦天(tian)天(tian)開門(men)，給誰看呢(ni)。”寧(ning)夏一位小貸業內人士(shi)告訴本刊記者(zhe)(zhe)。

　　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中(zhong)盛國泰小額貸(dai)款股份有限公(gong)司(si)，是該市第(di)一家(jia)注冊資金(jin)3億(yi)元的小貸(dai)公(gong)司(si)。公(gong)司(si)于(yu)2012年(nian)2月(yue)28日正式掛(gua)牌營業后，當地報紙報道，這是一家(jia)“單筆單戶最高(gao)貸(dai)款額度(du)達(da)1500萬元的民營資本股份制(zhi)公(gong)司(si)”。

　　寧(ning)夏(xia)東(dong)方(fang)惠民小額貸款有限公司董事長龍治普，是中國公益小貸的領軍人物，3月26日，他告(gao)訴《望東方周刊(kan)》，不久前(qian)，他應(ying)邀在(zai)北(bei)京參加全(quan)國(guo)小額貸(dai)款研討會，會上央行一(yi)位部門領導(dao)公布(bu)了一(yi)組數據，“全(quan)國(guo)4300來家小額貸(dai)款公司，抽(chou)樣調查的結果(guo)是(shi)，5萬(wan)元以(yi)下的貸(dai)款占(zhan)1.86%，而50萬(wan)元以(yi)上的貸(dai)款占(zhan)到86%。”

　　經濟學家茅于軾，是中(zhong)國最早(zao)一批介入公(gong)益(yi)小貸(dai)(dai)的(de)學者(zhe)之一，至(zhi)今仍在山西等地運作小貸(dai)(dai)公(gong)司(si)業務。4月(yue)10日，茅于軾告(gao)訴《望(wang)東方周刊(kan)》，他(ta)做的(de)是3萬元以下的(de)貸(dai)(dai)款，帶有(you)公(gong)益(yi)性質，“而全(quan)國(小額貸(dai)(dai)款公(gong)司(si))10萬元以下的(de)小額貸(dai)(dai)款，只占(zhan)1%，其他(ta)都是10萬元以上的(de)。”

　　掛小貸的牌子，做典當的買賣

　　西南(nan)某(mou)市(shi)政(zheng)府2010年(nian)(nian)底批準設立的(de)該市(shi)金融(rong)資(zi)產交易(yi)(yi)所(suo)(下(xia)稱(cheng)“金交所(suo)”)，據本(ben)刊核(he)實已列入國務(wu)院整(zheng)頓(dun)對象，主體業(ye)務(wu)一(yi)度(du)處于暫停狀態。該交易(yi)(yi)所(suo)在長(chang)近1年(nian)(nian)的(de)運(yun)營(ying)周期中(zhong)，以(yi)打包發售小額(e)貸(dai)款公(gong)司(si)的(de)小貸(dai)收益權憑(ping)證為核(he)心業(ye)務(wu)。

　　拋開金融(rong)要素(su)市場意義(yi)，這(zhe)個(ge)金交(jiao)所可以被直觀理解為小(xiao)額貸款利息(xi)分(fen)成平臺(tai)。即小(xiao)貸公司(si)將貸款利息(xi)收益推上金交(jiao)所出售，小(xiao)貸公司(si)借此融(rong)資，投資者(zhe)則(ze)分(fen)享小(xiao)貸公司(si)利息(xi)收益。因此，這(zhe)一平臺(tai)能夠大面積折射小(xiao)貸公司(si)平均利息(xi)水平。

　　本刊(kan)記者(zhe)(zhe)獲得的資料顯示，在(zai)金交所(suo)已經發(fa)售的數十件小貸資產中，兌(dui)現給投資者(zhe)(zhe)的年化(hua)收益率一般(ban)在(zai)8%左右。

　　這僅僅是小(xiao)貸公司集中通過(guo)金交所平臺分給投(tou)資人的(de)一部(bu)分利(li)息(xi)收益，這也意味著小(xiao)貸公司的(de)實際利(li)率在9%的(de)水平之上。但此時的(de)高利(li)率都(dou)只是小(xiao)貸公司的(de)一部(bu)明賬。

 　　劉錫良日前接受(shou)本刊(kan)采(cai)訪(fang)時(shi)透露(lu)，不少小貸公司保持一(yi)明一(yi)暗兩套賬，明賬的(de)利(li)率一(yi)定在“不超過銀(yin)行利(li)率4倍”的(de)合規空間，而真實利(li)率在另一(yi)套賬上，外界(jie)很(hen)難看清楚。

　　這一(yi)判斷至(zhi)少在山(shan)(shan)西近期開(kai)展(zhan)的小貸公(gong)司(si)(si)自(zi)查(cha)工作(zuo)中得到印證。山(shan)(shan)西省金融(rong)辦責成省內小貸公(gong)司(si)(si)在2012年第一(yi)季度先行自(zi)查(cha)，4月9日(ri)至(zhi)5月30日(ri)將展(zhan)開(kai)現場檢(jian)查(cha)。此間山(shan)(shan)西本地媒體披露，不少小貸公(gong)司(si)(si)發放月利(li)3分到5分的貸款，并(bing)且有(you)兩套賬。

　　記者注意到，近年手機短信、互(hu)聯網、報紙百業信息中，小(xiao)額貸款(kuan)迷(mi)你廣告幾呈野廣告態勢泛濫。既然小(xiao)貸公司只針對特定大客(ke)戶，它們廣泛投(tou)放這(zhe)類低端廣告的用意又(you)在哪里呢?

 　　知(zhi)情人士透露，業內一些老板已經把小貸(dai)(dai)公司(si)當作典當行(xing)開，貸(dai)(dai)款(kuan)(kuan)人只要能夠提供房(fang)產等財產性抵押品，公司(si)便會(hui)以高利(li)息放款(kuan)(kuan)，而不(bu)會(hui)計(ji)較(jiao)貸(dai)(dai)款(kuan)(kuan)人的(de)貸(dai)(dai)款(kuan)(kuan)用途，“這(zhe)是掛小貸(dai)(dai)的(de)牌子(zi)，做典當的(de)買(mai)賣。”

　　“多贏”的合謀

　　除了大額貸款、利率奇高，小貸公(gong)司(si)的另類資金游戲也讓人憂慮(lv)。

　　銀川市(shi)一(yi)位小貸(dai)公(gong)司管(guan)理人員，日前向本刊記者介紹了(le)小貸(dai)公(gong)司與銀行合作操作資金(jin)的一(yi)套手法(fa)。

　　企業(ye)(ye)在銀(yin)(yin)行(xing)的一筆貸(dai)款(kuan)即將到期時(shi)，銀(yin)(yin)行(xing)工作人員一般會(hui)向企業(ye)(ye)預先催款(kuan)。當得知企業(ye)(ye)還款(kuan)困(kun)難(nan)，銀(yin)(yin)行(xing)工作人員可以將此(ci)消息透露給小(xiao)(xiao)貸(dai)公司，屆時(shi)促成企業(ye)(ye)從小(xiao)(xiao)貸(dai)公司貸(dai)出資金，來償還銀(yin)(yin)行(xing)貸(dai)款(kuan)。

　　這僅僅是資金游戲的第一層。更進一層，小貸(dai)(dai)(dai)公司放(fang)出(chu)的這筆(bi)貸(dai)(dai)(dai)款，其(qi)實是從銀行(xing)(xing)貸(dai)(dai)(dai)出(chu)。這就形成：銀行(xing)(xing)放(fang)貸(dai)(dai)(dai)給小貸(dai)(dai)(dai)公司，小貸(dai)(dai)(dai)公司放(fang)貸(dai)(dai)(dai)給企業，企業向銀行(xing)(xing)還貸(dai)(dai)(dai)。

　　在這(zhe)個(ge)關聯(lian)過程當中(zhong)，資金并不會到小貸(dai)公司和企業(ye)手頭，僅在3個(ge)賬戶間進行一(yi)(yi)次(ci)數字循環(huan)。對于銀行而(er)言(yan)，這(zhe)個(ge)過程一(yi)(yi)能(neng)保(bao)證資金安全，二來消除一(yi)(yi)筆不良貸(dai)款。但循環(huan)一(yi)(yi)經(jing)結束，企業(ye)即(ji)對小貸(dai)公司產生借貸(dai)，這(zhe)筆借貸(dai)開始合法生成高(gao)額利息。

　　這一循(xun)環對(dui)企(qi)業(ye)而言看似(si)不公(gong)平，但據前述業(ye)內人(ren)士稱(cheng)，企(qi)業(ye)往往愿意參(can)與這一循(xun)環。“企(qi)業(ye)按時(shi)還(huan)了(le)銀行(xing)的(de)款，他(ta)就算銀行(xing)優(you)質(zhi)客戶，能取得更(geng)大授信，從銀行(xing)貸出更(geng)大規模資(zi)金。”

　　業(ye)(ye)界(jie)人士還(huan)指出，個(ge)別小貸公司(si)盯住企(qi)業(ye)(ye)股權(quan)，放款第一天就等著(zhu)企(qi)業(ye)(ye)經營失(shi)敗，到(dao)時再以追債方式取得企(qi)業(ye)(ye)股權(quan)，進而控制企(qi)業(ye)(ye)。多位(wei)受訪業(ye)(ye)內人士反(fan)映，這種方式目前在房地產(chan)企(qi)業(ye)(ye)中有較多表現(xian)。

　　2008年5月4日(ri)，中國銀行(xing)業監督管(guan)理委員會、中國人民銀行(xing)發布《關(guan)于小額貸(dai)款(kuan)公(gong)司試(shi)點(dian)的(de)指導意見》，即(ji)著(zhu)名的(de)23號文。23號文之后，各地紛紛出(chu)臺《小額貸(dai)款(kuan)公(gong)司管(guan)理辦法》，小貸(dai)公(gong)司始(shi)如(ru)雨后春筍一(yi)樣蓬勃發展。

　　23號文(wen)對(dui)小(xiao)(xiao)額(e)貸(dai)款(kuan)(kuan)公(gong)(gong)司(si)(si)(si)的(de)資金運(yun)用有詳細說明，“小(xiao)(xiao)額(e)貸(dai)款(kuan)(kuan)公(gong)(gong)司(si)(si)(si)在堅持為農(nong)(nong)民、農(nong)(nong)業和(he)農(nong)(nong)村經(jing)濟發展(zhan)服務(wu)的(de)原則下自主(zhu)選(xuan)擇貸(dai)款(kuan)(kuan)對(dui)象。小(xiao)(xiao)額(e)貸(dai)款(kuan)(kuan)公(gong)(gong)司(si)(si)(si)發放貸(dai)款(kuan)(kuan)，應堅持‘小(xiao)(xiao)額(e)、分散(san)’的(de)原則，鼓勵小(xiao)(xiao)額(e)貸(dai)款(kuan)(kuan)公(gong)(gong)司(si)(si)(si)面向(xiang)農(nong)(nong)戶和(he)微型企業提供(gong)信貸(dai)服務(wu)，著力擴(kuo)大客戶數量和(he)服務(wu)覆(fu)蓋(gai)面。”

　　顯而(er)易見，中國小(xiao)(xiao)額貸款(kuan)的政策(ce)起點，正是從服(fu)務“三農”、“小(xiao)(xiao)微企業”開始。而(er)近年關于(yu)傳(chuan)統銀行(xing)難于(yu)向(xiang)小(xiao)(xiao)微企業提供貸款(kuan)融資的尖銳現實(shi)，已經廣(guang)受詬病。如果(guo)正處萌芽當中的小(xiao)(xiao)額貸款(kuan)公司，其行(xing)業形成的包括“大額貸款(kuan)”在內的一系(xi)列問(wen)題得不到改觀(guan)，就可(ke)能離小(xiao)(xiao)貸政策(ce)設(she)計(ji)的原意越來越遠。